ニジョウｘユニ、リオｘユニ
进入五月后天气渐渐回暖，春天的气息也日渐浓郁起来。优尼坐在走廊，光着脚踩在院子里的草丛上，目光追随着不远处正在觅食的小鸟。
白色的、不知名的花瓣轻轻落在优尼手中的茶杯里，面前的庭院虽绿意盎然，却充满着长久无人打扫的破败感，优尼寻找着花的来源，然而四周没有任何一颗正在开花的树。
“优尼大人，您已经起床了吗？”
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，优尼只是轻轻点头，没有转身去看男人，毕竟除了自己以外，这附近的活人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。
“您的身体还好吗？”二条走过来坐到优尼身边，他穿着一件无袖的背心和长袖外套，深蓝色的粗糙布料被洗褪了色，他手里还拿着一条印着老式花纹的薄毯。
“嗯……还算可以吧，至少能正常走路”
“早晚时候山里还是很凉，请千万注意保暖。”一边说着，二条一边将薄毯披在优尼的身上。
优尼将茶杯放到走廊上，倾斜身体，轻轻靠在了二条的身上。柔和的风轻轻吹动优尼的头发，空气中充满晨露蒸发后的清爽味道，男人的体温令他感到安心，已经很久没有经历如此长时间的休息，不仅身体，就连心情也恢复了不少。
一周之前两人抵达了极东这间小小的房子里，大大小小的杂事都是二条在处理，即便优尼想要帮忙，他也只会说“优尼大人只要能陪在我身边就可以了，什么都不需要做。”清理多余的物品、清洗能用的衣物和被褥，制作简单的餐具，生活仿佛开始有了生活的样子。
而只负责“养好身体”的优尼日子虽然过得清闲，却也有些无聊。
“喂，随便聊点什么啊”优尼率先开口。
“聊点什么……对了，优尼大人要不要去山顶看看樱花呢？”
“樱花？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吧”
“也有晚樱这样的品种”
“那就去看看好了”
“我这就去准备。”说完二条起身离开，优尼则低头去看刚才被他放在一边的茶杯。
“……诶？”
——刚刚落在茶杯中的花瓣不知为何现在消失不见了。
在简单地做了准备后，二人开始动身前往山顶。由于这栋房子位于半山腰，比起从山脚向上爬能省下不少力气，而且似乎在此之前二条已经开好了路，为了照顾走路不便的优尼，两个人走的也很慢。
潮湿的空气混杂着青草的味道，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，柔软的松针铺在树木之间，不知名的小草开着紫色的花。优尼在外套上披了一件旧斗篷，似乎是房子的旧主人留下的物品，包括二条身上的那件衣服，都是被重新洗净晾干了的旧衣服。优尼倒是不在意这些，毕竟比起住在山洞里，能过上接近人类的生活要好得多。
——嘛，虽说和过去在欧洲的时候相比还是差太多了。
优尼停下了脚步。
——‘过去’……？那是极为暧昧的记忆，似乎曾经发生过，又似乎没有。
他看向走在前面的高大男人。明明连过去都已经忘记，为什么却唯独记得这个男人？他到底是什么人？为什么我会留在他身边？
二条也停了下来，但和停下来思考的优尼不同，他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，优尼将意识拉回当下，听到一阵非常难以辨识的沙沙声。他们屏住呼吸，绷紧了神经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方位，二条的右手紧紧抓着刀柄，左手则握着优尼的手。
那些像是长靴踩在松针上发出的微弱声响，优尼非常熟悉，过去的几周里曾经遇到的跟踪和突袭，无数次地锻炼着二人的警惕心，这些人不仅知道二条的名字，似乎也知道优尼行动困难这件事。
二条没有过多解释，拉着优尼缓慢地向山的更深处走去，那些脚步声时近时远，似乎在有意保持着距离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优尼压低声音问。
“恐怕住的地方已经被发现了，现在不能回去”
他有些失望，不仅是不能回到普通的生活，也是因为没法去看那些花，“说的也是”优尼轻轻叹气。
见二条没有继续说话，优尼又追问“他们到底是什么人？他们有什么目的？”
“……”
“还是不打算说吗”每当优尼问出一些关键问题的时候，二条总是像这样移开目光，然后保持沉默。对此优尼虽然想当年生气，却也拿他没有办法。
‘即使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，我对优尼大人的感情不会因此而改变’，‘优尼大人，现在您就是我的全部’明明已经说过那样的话，明明已经无数次交合，却未曾抵达过对方的心。
……这样就可以了吗？什么都不知道地陪在你身边。
“那是……对您来说非常不愉快的记忆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希望您永远都不要想起”
无数次被欺骗，无数次被杀死，无数次做了错误的选择。
“优尼大人，现在可以跑起来吗？”
“嗯……大概可以跑一会”
“走这边”二条拉着优尼的手快速穿过树林，一路上拨开挡住前路的树枝，在手上留下狭长的伤口。山路比起想象中更加崎岖难走，不仅没有笔直的道路就连平缓的地方都几乎没有，路上充满了碎石、藤蔓和死去植物的根茎，跑了几分钟后优尼感到呼吸逐渐沉重，更要命的是脚上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似乎已经再次撕裂，每一步都比之前更黏腻湿滑，恐怕血已经浸湿了鞋子，比起身体上的疼痛，在路上留下血迹也许更危险。
“哈……哈啊……二条先生……先……停一下……”
二条渐渐放慢了脚步，最终停在一处被砍断的树根旁，让优尼坐到了上面。
优尼查看了鞋子，血还没有渗出到外面，但是袜子已经被浸透了，二条帮忙把鞋子脱掉的时候优尼几乎疼得快要叫出来，用来包裹伤口的布条完全和血肉粘连在一起，干涸的部分发黑，新流出的部分则是鲜艳的红色。
好痛……可恶啊，要是那个时候能更果断地杀死那个人……
…………杀死谁？
水雾汇集成了模糊的人影，那是令他感到十分厌恶的什么人，被像这样捧在手里、端详着受伤的那只脚……
冷汗从脖子后面钻出，汇聚在一起流向背部。
“不要碰我！”
二条被优尼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，但很快冷静下来，轻轻搂着他的肩膀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“没关系，没关系的，这里谁都没有，你是安全的”，直到优尼的肩膀不再发抖，呼吸也渐渐恢复，紧握着二条的手心里全都是汗水。
脚步声似乎也已经消失了，四周很安静，仅有零星的鸟鸣，那些人真的被甩掉了吗？或者只是在远处观察，伺机而动？
“……得快点离开才行”优尼嘟囔着就要站起来，二条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坐在树桩上。
“优尼大人，请再坚持一下”
二条把优尼沾满血的鞋子交到他手上，起身将优尼抱了起来。
优尼没有怎么反抗，他看向二条的身后，他们所经过的地上只有轻微踩踏的痕迹，应该很快就会消失。二条的呼吸非常粗重，虽说体力远在优尼之上，可这些天以来吃过的食物实在是太少了。
像今天这样的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，他们也因此换过四五次住所，最初还能以借住的名义拜托别人帮忙，可对方转头就将他们的位置报告给了那些人，最终只能寻找一些无人居住的小屋。
二条抱着他跑了很远一段距离，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，紧贴着身体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。
“喂，我说，你难道就没有其他可以依赖的朋友了吗？那个什么konoe之类的……”
“越是亲近的人，就越不能轻信”
“那个人和你很熟吗……？诶？”
……konoe是谁？
为什么脑海里擅自出现了这个名字？
在有什么浮现的一瞬间里，似乎五脏六腑都产生了灼烧一般的感觉，优尼的身体缩成一团，似乎这记忆并不是源自于大脑，而是渗透了身体各处。
也许二条说的没错，不想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“您怎么了？优尼大人？”
发现了优尼的状态异常，二条放慢了脚步。
“没事，已经好了，我只是…………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？”优尼抬头的时候，二条已经走了很远一段距离，四周的风景也已经变了，地面从柔软的松针变成了成片茂密的苜蓿，柏树取代了松树，夹杂着开满了白花的槐树。
“恐怕是在山的另一端”二条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面，把优尼放了下来。
“还能回去吗？”
“最好还是不要再回去了。”
“我说……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？一直逃要逃到什么时候？”
“对不起，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把您交出去的。”
“交出去……会发生什么？”
“我不清楚，但那一定是，令您觉得还是遗忘更好的可怕经历。”
……前辈还是，什么都不要想起来比较好哦。
脑中回荡着什么人的声音，是令人感到怀念的，稚嫩的声音。 ——是谁？
清澈的笑容，张开的双手，不知何时曾经有过的，无数次的拥抱。 ——和谁？
在那些痛苦的记忆里，是否还有曾经快乐的过往？
“那些人应该暂时不会追过来，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，我去找点水来。”
“……”优尼发现自己正抓着正准备离开的二条的手。
“优尼……大人？”
“呃……啊…………那个，没什么”这具身体究竟都保存了些什么样的记忆呢。优尼无法离开这个男人。
“我很快就会回来的，请稍等一下。”
“嗯”
二条就像他承诺的那样在几分钟之后回来了，手里拿着似乎是某种植物做的水碗。补充过水分后，二条又抱着优尼行进了一段路。
“早知道会这样，不如多带一些东西出来”
“对不起，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“不，我不是在指责你，只是随便说说”
“优尼大人，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？”
“啊？你突然这么问，我也不知道啊，毕竟我连自己在地球的什么位置都不清楚……”
“实际上……我买到了去往北方的船票，天亮后我们可以乘船离开……”
“诶？真的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二条笃定地说。太阳已经开始落山，今晚就必须找到可以安全度过零点的地方，这样一来明天再次遇到类似的事情可以先杀死优尼。
“唔……”精神一旦松弛下来，意识就开始涣散了。
“优尼大人，您已经累了吗？“二条又停下来，将优尼放在草丛上，检查了他的伤口，优尼的眼皮几乎快要阖上，轻声回应了“嗯，我没事”
“优尼大人，请千万不要入睡”
“嗯？”
“我希望您可以像这样，一直……”二条的声音似乎正在变小、变远。
——好奇怪，是因为一直握着手的缘故吗？
困意像迷雾迅速弥漫开来，在优尼渐渐模糊的视线里，有什么正在顺着二条的脸颊流淌下来。
——只是想睡觉了而已，为什么，会露出那样，仿佛永远无法再见的表情呢？
“——少爷…………尼少爷，优尼少爷！”
“呜哇啊——！”优尼几乎是从床上弹坐了起来，冷汗浸透了睡衣的领口，疼痛感似乎还未从身上消失。
……那是，谁的梦境吗？
“优尼少爷，您做了噩梦吗？”带着眼镜、穿着干净笔挺西装的执事端坐在优尼的床前。
优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因为一直用力握着二条的缘故，他的手有些发红，“是啊，托你的福，做了个非常恐怖的梦”优尼挖苦到。
“非常抱歉，但您似乎很痛苦的样子，于是我只好提前叫醒您了”
“算了，现在几点？”
“7点14分”
“…………这哪里提前了？！我不是说叫你7点叫醒我吗！”优尼掀开被子跳下了床。
今天对优尼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日子，能与“那位大人”度过一整天的重要日子，优尼已经期待了很久。
在执事的帮助下梳洗穿戴完毕后，优尼紧张地站在那扇关闭着的门前，只有极少数的时间这个房间的主人才会出现在宅邸里，这扇一向紧闭着的门也将敞开。
优尼伸手敲了敲门，很快便传来门锁打开的清脆声响，优尼的心脏兴奋地跳动着。
——就要见面了。
大门缓缓打开，门的里面是’那位大人‘正在迎接优尼到来的姿态。
“父，父亲大人”抑制着兴奋的情绪，优尼尽量压低了声音。
“啊，优尼，好久不见了，到这边来”
温柔的笑容，张开的双手。
无数次渴望着的、幻想过的场景，如今终于变为了现实。优尼跑向男人，抱住了他。
“我好想您啊！”
“我也是哦”男人抱了优尼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十分高级的礼品袋，”这是给优尼的伴手礼“
“哇啊！”优尼接过礼物，开心地当场拆开。那是一本书，一本优尼还未读过的小说，封面印着精美的玫瑰花纹。“谢谢父亲大人！！”
“我上次教过你的，感谢的时候要做什么？”
优尼有些脸红，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5年，如今他已经不是10岁的孩童，做这样的事多少也会感到害羞，他故意走到无法被眼镜执事看到脸的位置，掂起脚尖拥抱了里奥——然后轻轻亲吻了他的嘴唇，在极近的距离里，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范围内，小声地对他说“我爱您”
里奥抚摸着优尼的头发，露出满意的表情时，目光却一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、别开了视线的执事。
“您会觉得这样的过家家游戏过于幼稚了吗？还是说您在期待着另一种结果呢？”
“……您在对谁说话？”优尼歪着头问。
“没什么，优尼今天想去哪里玩呢？接下来一整天，都会在一起哦”
“嗯……想去游乐园！”
“很好，我们这就准备出发吧”
优尼脸上露出了非常、非常幸福的表情。
就像是做了一场不曾存在过的，虚幻的美梦。